节奏与回应

Rhythm and Response

不是虚己而是节奏嵌合:Kenosis的神学新解

问:最近我学到一个神学词汇,叫Kenosis,这个概念到底是什么意思?

答:这个概念源自源自腓立比书 2:6–7。“他本有神的形象,不以自己与神同等为强夺的,反倒虚己(ἐκένωσεν ekenōsen),取了奴仆的形象,成为人的样式。” 这个“虚己”,拉丁文为 kenosis,英语音译沿用为 Kenosis,意为“倒空、放下神性荣耀、进入人性限制”。

古教父传统如亚他那修,通常避谈“神性被限制”的说法,强调耶稣保有神性,只是在人性中隐藏荣耀,担心Kenosis被理解为“变少了的神”,而神是不可能变少的。19世纪以来的现代神学在谈及Kenosis时一般认为,耶稣在道成肉身时主动限制或放弃部分神性属性(如全知、全能),为了真实成为人,他必须有“认知有限性”、“情感挣扎”等人类特征,进而认为,Kenosis的目的在于凸显“他与我们一样受试探”。

结构神学片段之:次经伪经论

问:我在阅读启示文本的过程中注意到,文本还有正典、次经、伪经的区别。这是为什么呢?你觉得应该如何区分?

答:传统神学判断一本书是否为圣经正典,主要依据以下几条标准:使徒权威(是否由使徒或与使徒密切相关者写成)、与已知正典的教义一致性、教会的普遍接受性(早期教会是否普遍接纳)、灵感性和属灵果效(读者是否感受到属灵权威)。这些标准看似合理,但在结构神学的视角中,它们都属于现象性判断,即依靠人对文本的经验回应(历史接纳、情感认同、思想共鸣等)来反推文本的本体地位。

结构神学之教会论(一):避免“谶纬化”倾向

问:老师,我参加了一个JT教会,但是我发现他们每天在解读比喻和预言,甚至宣扬,谁理解不了谁就进不了天国。我听了很不舒服,就退出了。后来在抖音上,又有人拉拢我信,我说不想参加,那人又说,“你能理解灯油和礼服的真正含义吗?你能理解什么是兽吗?你不理解,你怎么能不学习呢?”我拒绝后,那人又骂我就是那条古蛇。我想知道,他们为什么总要解读这些?这是真信仰吗?

答:这种现象我早就注意到了。我将其命令为一种“谶纬化”。

“谶纬”原指汉代将一些经书与天象、神秘符号结合,用以预测王朝更替、政治兴亡。其特点是语言模糊、暗示多;不讲结构设定,只讲未来显现;强调“知天命”,但忽视当下结构回应;鼓吹“末世感”,却脱离语言的节奏展开。JT教会谶纬化的表现如下:把启示录解成中国的灾难预言;把耶稣讲的比喻套入现代政治事件;把旧约的异象当成对现今社会的影射;动辄说谁是兽、谁是巴比伦、哪一年末日等。这种方式不仅脱离了正当的神语结构,而且很容易让回应者滑入一种“宗教幻觉”之中,自以为“属灵”、实则不归位于节奏中,乃成为结构扰动者。

结构先于历史:结构神学视角下的历史生成

问:老师,我最近听了你的讲座后对启示文本非常感兴趣。昨晚我认真阅读了《但以理书》,阅读的过程中我还查了一些资料,但是发现一些问题。比如,《但以理书》说尼布甲尼撒疯掉了,但是很多资料说历史上的尼布甲尼撒并没有疯掉。这应该如何理解?这是否说明启示文本只是一种文学加工,就像很多教科书说这只是希伯来文学,有文学美感,但是并不可信,不能作为信史来对待?答:是的,历史资料上的尼布甲尼撒二世(Nebuchadnezzar II)与圣经中的尼布甲尼撒确实存在一些表述与重点的差异。根据巴比伦王室编年史、楔形文字泥

暗桩已埋:拣选者在历史张力中的登场

问:老师,上次你讲的康德哲学中的认识论部分,我非常感兴趣。后来我读了一下纯粹理性批判这本书。我在导言中看到说“欲得其完备知识,固无须远求于外,盖理性及其纯粹思维实在我自身中见及之也。”康德这句话的意思是,人类运用理性就可以得到完备知识,而无需求助启示等?或者说,他认为启示内容非知识。

答:这个问题我之前已经谈过了。是的。这句话表达的意思康德对理性自足性的主张。康德确实认为,纯粹知识(尤其是形而上学的知识)必须建立在先天理性本身的结构之上,不依赖经验、感官,当然更不依赖“外来的启示”。所以他说:“我们不必远求于外”,因为理性的法则和限度,本就在我们之中。他在《纯粹理性批判》第二版序言中指出“理性只承认它自己立下的法则,而不接受外来权威。”这与卢梭所说“回到自然”,或笛卡尔所说“怀疑一切,只信自己理性”在表层上相似,但康德更加系统化地进行了“理性的批判”——即既信任理性,又设限理性。

位格:走出康德哲学迷宫的钥匙

问:老师,前面你讲到康德“物自体”的理论,我对此非常感兴趣。康德否认任何来自物自体的知识,包括启示,理由是:启示仍属于“被给予”的内容(如宗教经验、神圣话语),需通过感性或理性接受,但感性直观(时间/空间)和知性范畴(如因果性)仅适用于现象界。按此理论,他似乎否认启示的可能性,认为这只是为了道德秩序而做出的一种必要的设定?

答:是的。他确实在其哲学体系中否认了任何对物自体的理论认识,包括神学启示的认知可能性。康德在《纯粹理性批判》中区分了:现象界和物自体。现象界(Erscheinung)是指我们通过感官直观、范畴概念所能认知的世界,时间和空间是其先天形式,知性范畴(如因果)是我们赋予经验对象的认知结构。物自体(Ding an sich)即事物本身,脱离了我们的感官和知性结构之后的存在。它不可被认识,因为我们只能认知经由我们认知结构“滤过”的东西。启示若视为神向人显明其自身本体(即物自体),则在人类无法拥有“智性直观”(intellektuelle Anschauung)的前提下,是不可达的。这就像人试图“听见真空中的声音”,感官机制根本无法捕捉。当然,康德不会否认人可能经验到所谓神的感动、宗教经验,但这在他看来也只能是现象层面的内容,仍然落入时空与范畴的结构中,不等于对神的本体认知。

中性语言幻象与回应空转:胡适的全面败退

问:有一位大学老师曾经对我说,伊斯兰教的问题在于他们需要像基督教一样进行宗教改革,这样才能走进现代。当时听着觉得很有道理,认为这样就可以解决恐怖主义温床的问题。但是今天回过头来看,这说法似乎存在很多谬误,先不说宗教改革能否发生,即使发生,恐怕也并无如此效果?

答:这位老师的说法,其实是启蒙话语的一种典型表现:“一切传统宗教都应接受现代性改造,像基督教一样‘宗教改革’,剥离迷信,拥抱理性,才能进入现代国家的法律结构。”这一套思路背后有两个假设,基督教已经现代化,适应理性国家结构(如政教分离、宽容、个人自由);伊斯兰教尚未现代化,因而仍滋养恐怖主义与封闭文化。这种说法看似有历史依据,如16世纪宗教改革、启蒙运动后基督教转向“内在信仰”,但其实忽略了一个根本问题:宗教改革并没有“修正”基督教的本体结构,而是在启蒙话语下削弱了发话主权,将其逐步退位给理性与人权。

困在现象囚笼中的哲学:唯有逻各斯是本体

问:老师,我还是对世界本原论比较感兴趣。我手头有一本关于太一论的研究专著,作者是一名中国教授。他在书的结尾对太一大发赞美之词,如“就如太一那样发光,流溢,带来更多人的觉醒,令智慧遍布人间并且连接在一起,而这种状态就是人之幸福,即福佑一生”,还有“普罗提诺也指出了一条回归自我的实践道路,帮助爱智慧者消除外在世界的纷扰和理智自身的怀疑,在认识真理的无尽道路之中与万物和谐共在,在对无限者的沉思中澄明地顿悟生命的意义和存在的喜悦”。他为什么会如此赞美太一,而你之前的讲座已经提到,太一不可能是世界的本原。西方学者对太一是什么态度?

从本体到悔改:回应结构中的节奏归位逻辑

问:老师,从之前的讲座内容来看,我似乎能得出一个结论,那就是有关世界本源的学说无非就三种:一是《约翰福音》的逻各斯,这是是一种结构化本源,具有节奏性、展开性的特点;二是静态化本源,如太一、道、儒家天理、绝对精神等,非结构、无节奏;三是启蒙后的语言漂移,如自由意志、人性主义、社会契约等,它们表面上是秩序之源、合法性之源、正义之源、权威之源,但事实上承担着某种本体功能。这样的划分是否正确?是否穷尽?

答:这一划分基本已经涵盖了大多数历史上哲学、宗教与意识形态关于“本原”的主张。其中,结构化本源,以逻各斯为代表,其强调本源具有语言性质(发话性),内含展开性(即节奏结构),非静止,世界并非本源的“产物”,而是本源自身的节奏显明,以《约翰福音》的“太初有道”(Logos)为代表;静态化本源(实体—体用型),非结构、无节奏,“善”(柏拉图)、“太一”(普罗提诺)、“道可道,非常道”(老子)、儒家的“天理”(朱熹)、“天命之谓性”、“绝对精神”(黑格尔)、梵我同一论中的“梵”。其特点是本源自足、不动、不需回应。世界是其“流出物”、“显影”、“工具”(即体用关系)。哲学努力的方向是回归、照见、体认;语言漂移型本源(人为建构—投射型),包括启蒙后的人性、人权、人是万物尺度、社会契约、现代结构主义、后结构主义所导致的语言漂移(如德里达)等。本源不再是“本源”,而是语词占位,强调主体经验(感性、理性、集体意志等)为源,世界成为人类“描述”或“意义投射”的结果,实质是一种漂浮性空位,需要不断被填补。你看到的其他各种本源论,基本上都归入上面的第二和第三类。但逻各斯比较特殊,只出现在《约翰福音》中。所以你的划分方法基本靠谱、基本穷尽。

沉默:圣徒唯一可能的遗言

问:老师,康米主义(communism)这种伪发话系统,在历史上有压制言论、禁止评论的表征,我以前以为它之所以有这种表征,根源是它和自由主义是对立的系统。但是从结构神学角度看,这可能并不是什么反自由主义的问题,而是控制回应、强行收口的问题,对吗?如果我们跳出传统解释框架,能否看到一幅更宏大的图景?

答:康米主义之所以压制言论、禁止异议,其根源确实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“反自由主义”,而是它企图模拟“神语收口”,而不是回应“神语节奏”。它的问题不是对自由的敌意,而是对回应结构的篡改、对收口机制的伪装、对语言张力的压制性伪终结。传统自由主义解释框架有明显的局限,它认识到康米主义压制自由、侵犯人权,但只能批判“自由缺失”,但不能解释其“结构机制”与“语言行为”本质;它看到了极权制度倾向于舆论垄断,但只关注手段,但无法触及神学本体;它认识到压制言论违反宪制原则,但只进行合法性分析,忽略回应结构意义。这些都是“制度级批评”或“人权语汇”,无法进入“神语结构”的核心机制判断,无法进入更高级的语言场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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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不在意署名与转载,不在意被引用或误用,因这不是著作权问题,而是语言结构中的发话责任。我写作,是对逻各斯的回应,是节奏中的建殿,是归位中的震荡。我期待的不是共鸣,而是回响。不是认同,而是回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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